来生?」
不是她把卓华想得很坏,只是以卓华在第一生的表现而言,的确很有可能根本不会在意河接下来要面对的苦难。
她才意识到,目前只看过三个前生,还有五段不同的人生曾跟卓华有过缘分、还有很多未解的困惑等着她追寻。
还不够,她还需要知道更多。
毫无徵兆地,屋外传来吼声,像狮子在吼叫般响亮有力地震动墙壁。接着窗户被一庞然大物撞碎,发出四散脆裂的框啷声,林云泽抬起手臂挡了挡,墨仔裹着锐利的玻璃碎片,右手食指朝天,往狃执胸口撞下去,而后被弹开的也是小狗崽。
狃执不闪不躲,站着接下这一记,很快他的皮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白。他以怨毒的眼神注视墨仔,然后又幽幽看向林云泽,「看吧,他们急了。」
说完这句话后他的样貌已完全变回卓华的样子,软软地向一旁倒下。桃桃跟在墨仔身后进屋,立刻衝去接住师父。
墨仔则毫不犹豫地过来关心林云泽,他一发现师妹陷入幻术中便知道大事不妙,于是火速赶到林云泽家中,果不其然发现了狃执的踪跡。
他拉起她的手,着急地上下打量,「伤到哪里啦?」
她摇头,并微笑着说了没事。再往他身后看时,卓华已经靠自己的力量站着,姿态直挺犹如枝干。
桃桃低声和卓华说了些什么,卓华点了下头,接着小心地偷瞥了她一眼,却正好与她对上。
她上前一步,昂着头,平淡地问,「狃执是谁?」
卓华直视着她的双眼,她却能从中看出一丝畏缩,就像夜空中的乌云一样难以察觉。
「我们有些私人恩怨。」卓华道,「状况不佳时他就会跑出来作乱,让你受惊了,十分抱歉。」
状况不佳。而林云泽自然猜得出来这是因为自己,她表情淡然,「他刚才告诉我,只要你死了我就不用受天罚,这是真的吗?」
「荒谬!」桃桃还在因为自己中了幻术被狃执套话的事而愧疚,心急地想帮师父说话。
卓华一抬手将人制止了,不疾不徐地反问,「你认为,他说的是真是假?」
她故意回答,「我不了解天道,但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。」
她听到墨仔在背后倒抽口气,心里隐约愧疚。
「那么,你想要我死吗?」卓华平淡地说,彷彿她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命。
「不想啊,就算你死了,我爸妈也回不来。」林云泽乾脆地回答,「不如说,你活着我至少还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,这样对我比较好吧?」
「就算将来还有无数磨难,你也不想要我死么?」
「你既然来到我的身边,代表着你打算帮我化解未来的苦难,不是吗?」林云泽勾勾唇角,眉眼间的信心是如此熟悉。
小小一个人族,却从以前就特别擅长拿捏自己。卓华低头看着林云泽无所畏惧的眼神,不禁再一次地怀疑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落入这般境地。
「你信我?」
「老实说?半信半疑吧。」她抿了抿唇,严肃地说,「华,你还得再让我知道更多——就先从你到底为什么要追寻河的来生开始,怎样?」
她的初衷是什么?卓华记得当初那种一口气嚥不下的感觉。渡劫后数年,她仍常回想起胆大包天的小野人,想到她为了几颗山李痛哭流涕的模样,以及面对天雷时的无惧与淡漠。
卓华生来骄傲,自灵识啟蒙后便觉得这世上只有她还未去了解,而没有她无法学成的事物,成仙大道不过尔尔。
那是她第一次感到挫折,她苦思数年仍无法理解,为何人族能主动赴死,一句话都没留下。
「我只是想证明自己力可敌天罢了……」是真,也是假。人心与利益的边界模糊难辨,又有谁能分得清?卓华沉着嗓子,「天道不公,我偏要改命,让你善终。」
「真有你的风格啊。」林云泽瞇了瞇眼笑道,「我就先信你吧。」
堂堂一个妖半仙,竟为一句话而感到松了口气。
她稍微俯身,缓缓握住林云泽的手掌,「请你信我。」
「人各有命,命由天道安排,一生注定。」卓华小心地说,「你的父母亦是命中本带死劫,就算你并未投胎作为他们的女儿,这项死劫依旧逃不掉,与你没有关係。」
卓华的意思到底是要她相信自己是好人,还是要相信父母的死不该由她来背锅?林云泽叹气,「知道啦。」
「唔……我也并非对你的双亲见死不救。」卓华微微皱着眉给自己辩解,「只是我找到你时,劫难已经发生,无力挽回……」
「这是真的,我可以作证!」墨仔插嘴道。
「知道啦。」林云泽轻轻地回握卓华的掌心,冰凉而柔软。
狃执说的话不无道理,但卓华是她的师长、她的少布……卓华可以用几百年的时间追寻河的来世,那么她也能再多等几个月,等回忆的果实长成,了解全部的纠缠与真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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