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灵的想象。谢秋灵本以为,渊博至此的人,会恃才傲物,目空一切。可她没有在帝姬的笔记中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傲慢与不屑。相反,她感觉帝姬是一个十分谦逊的、亲和的、温柔、甚至慈悲的女子。当人们认为自己是正确的,而他人不同意自己意见时,人们总是会用愤怒的、鄙视的、嘲笑的态度批评指责压迫他人,以试图达到说服他人的目的。连谢秋灵自己也是这样的,她容易对人失去耐心。可帝姬不是。她不轻易谈论是非。有人长篇大论的讽刺她的着作,即使他人的看法鄙陋浅薄,或者误解了她的看法,帝姬的评论中也没有表露丝毫不屑或愤怒,在文艺领域,她甚至不与他人辩解。而在自然科学学科的着作中,他人出现了理论错误,她也总是先找到对方言论的可取合理之处,肯定一番,然后耐心并且客观的点评着这些观点。谢秋灵感到她尊重每一个人,无论尊卑还是贵贱,博学还是无知。举世誉而不加劝,举世非而不加沮。这样一个人,身上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,很难不被人喜欢。谢秋灵从前只佩服夫子一个,她以为她的夫子是天下最智慧最博学的人了,可没想到,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。她望着这浩瀚书海,只觉得自己在这位女子面前,卑微浅薄暴露无遗,如蝼蚁般渺小。“古之善为士者,微妙玄通,深不可识。夫唯不可识,故强为之容:豫兮,若冬涉川;犹兮,若畏四邻;俨兮,其若客;涣兮,若冰之将释;敦兮,其若朴;旷兮,其若谷;浑兮,其若浊。”谢秋灵不禁念出了《老子》中这段话。她觉得帝姬已然达到这种境界。可是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怎么成为了众人口中“恶人”的呢?谢秋灵在名为“记忆-四”的那面红墙上翻阅,想了解帝姬的生平事迹。检索了大半天,她只找到一本《帝姬传》,作者居然是司马明岚的父亲司马象。在天书里,司马象在天道宗重建后重病缠身,早早去世了。司马明岚十分孝顺,每年都会为他举行盛大的祭奠仪式。司马象曾是儒修大能,他的诗书画作也在修真界广为流传。谢秋灵觉得他应当是满腹经纶的,谁知这本书一翻开,帝姬的事迹一个没讲,通篇竟都是“婊子、贱货、变态、邪教头子”之类不堪入目、粗鄙又漫无目的辱骂。谢秋灵看的眉头紧皱,尴尬非常,总觉得这样不明所以又毫无论点的指责似乎不太有说服力。这本书也只得到了帝姬一句评论:“词汇丰富,感情真实而充沛。”一旁的二黄倒是气的全身毛都炸开了,鼻中发出威吓声,猛地扑了上来,一口将这书从谢秋灵手中夺了去,怒而撕碎。“……二黄,你。”二黄伸着两只前爪颇为费劲的示意:[这些都是垃圾,想了解真正的她,跟二黄来。]谢秋灵眨了眨眼睛,她发现二黄说话似乎比之前通顺了,以前她只当二黄是司马明岚的老狗,一直不明白它为何对自己这么客气,今天才发现,原来它和她一样,都是卧底。二黄载着她来到了“理智-三”的最中央。那里帝姬专门凿开了一个十米长宽的洞,洞中墙壁上雕刻装饰满了古朴神秘的花纹,足以说明帝姬对其中供奉之书的重视程度。洞中央的雕花书台上只摆放了一本书。这本书正是《β的日记》。在外头书柜中,这本书也就是巴掌大小,可在这里,它有六十寸长,三十寸宽。谢秋灵试图搬动它,发现这本书很重,像是石头做的一样。在二黄的帮助下,她翻开了第一页。只见扉页上帝姬用金色的小楷写着:“魔鬼是存在本体的中间地带,是所有深度与高度的否定,是永恒的平面,永恒的鄙俗。”[2]
这本书一共有七章,一章比一章篇幅短,而且每一章都是用不同的符号写成,是她认识的汉字,是和《天机原理》一样,用“0”和“1”写成,是用几何符号写成,则是一些蝌蚪符号……后面符号越来越抽象越来越复杂,到了最后一章,只有一页,而那张纸上画着的乍一看过去,像是小孩子随手涂鸦的一些无序而杂乱的线条。除了上没有帝姬的笔记,其他六章上,帝姬都用同样的符号语言密密麻麻的回应着,就仿佛……她在跟这本书的作者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交流。谢秋灵只能读懂,于是她一目十行的扫过了。这是一本名叫β的人写的日记。谢秋灵从细节上判断出她大概是个深陷牢狱的女子。β没有说自己姓甚名谁,从何而来,要到哪里去,她只是日复一日记录着她对世界的看法。厌世、冷漠、不屑一顾。β的字里行间充满着世间的消极情绪。而她的每一条日记后面都跟着帝姬的评论。谢秋灵起初也不知道β和帝姬是什么关系。可越往后看,谢秋灵的眉头越皱。她发觉,帝姬在读这本书的时候,身体似乎出了问题,她的字迹不再稳健,不再一丝不苟,甚至,她能感到她写字的时候手在发抖。连带着,帝姬那些被极致理智隐藏起来的真实情绪也渐渐浮现了出来……一炷香后,她叹息着摇了摇头。“我明白为什么司马象只是通篇辱骂,而不提任何论点了。因为他知道帝姬这人,做什么都仿佛能找到正当理由,黑的能让你觉得是白的,白的能被她说成黑的,即使她杀了你全家,她也能说服你原谅她。”司马象知道辩论不过她,所以干脆只一通乱骂发泄情绪。二黄愉快的摇起尾巴,表示很赞同。谢秋灵瞥着同样无底线支持帝姬的二黄,想起司马明岚的话,似乎所有跟帝姬接触过的人,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