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引鹤默了下,道:“母亲不怪儿子任性吗?”
“你从小就没有任性过,做人儿子的该有任性的权利,只是……”荀老太太轻叹,“你父亲也很后悔,把你哥哥的腿打折了,害得他如今这般模样,想来这些年他也反省过,所以今日才肯让步。”
荀引鹤没有接这话,敛起的眼眸里有些嘲讽。
他道:“母亲,卿卿很聪慧,只是从前生活环境与荀家不同,所以有些规矩她不懂,你慢慢教,耐心些,她会学会的,她有些做的不好的,你也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,多担待些,等儿子回来告诉儿子,儿子会说她的。”
荀老太太道:“还没嫁进来就这样关照她,我可不觉得你会说她。”
荀引鹤道:“母亲,其实我也很迷茫,不知道非她不娶究竟对还是不对。我知道她是最自由的,不该被困囿于荀府这狭窄的天地,成为那些一板一眼的贵妇,可是儿子真的好孤单。”
荀老太太道:“你若能真放手,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。”
荀引鹤闭了闭眼,下巴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,露出无奈的笑。
荀老太太道:“和母亲说说她吧。”
江寄月披衣出门唤侍刀,侍刀漏夜未睡,翻下屋檐。
江寄月满脸愁容:“你能不能替我去看看相爷他现今如何了?”
她是担忧的。
梁祝的故事放在话本里值得歌颂,但在现实中有多少天方夜谭,江寄月也是心知肚明,何况如范廉之前所说,荀引鹤的婚事不单单涉及家族利益那么简单,文帝想让他娶嘉和,让他脱离些世家的关系,与皇室更亲近些,这样的打算又怎会为小情小爱让步。
她不怕最后婚事不成,只怕荀引鹤触犯龙颜,遭了难。
侍刀道:“抱歉江姑娘,相爷吩咐,属下需得一步不离守着姑娘,绝不能让姑娘再出现任何意外。”
江寄月急了:“我好端端地在家待着能有什么意外?”
但侍刀油盐不进,丝毫不为所动,只道:“江姑娘只需相信相爷。”
江寄月恼了:“他要真没事,也托人捎个信来啊。”她踱步想了想,看向侍刀,“你既离不开我,我随你去就是了。”
侍刀道:“如今夜深,街上有宵禁,姑娘不好出门。”
江寄月道:“可以不在街上走,你抱着我在屋檐上用轻功跳来跳去就好了。”
侍刀沉默着后退了两步。
江寄月诧异无比,往前两步,结果侍刀连连后退,江寄月道:“我又没非礼过你,你为何避我如洪水猛兽?”
这得让他怎么解释?江寄月确实没怎么他,可是荀引鹤究竟是个什么性子,侍刀跟在他身边多年,替他做了那么多脏活,焉能不清?他可不想这双手在抱过江寄月后,要被拿去用盐水洗刷干净,这种罪真的大可不必受。
江寄月还要说话,侍刀已经逃也般翻上了屋檐,任她怎么唤都不再下来了。
江寄月气道:“你还不如侍剑呢。”
侍刀却想到如今侍剑正在受的罪,更坚定了眼下的做法。
江寄月没了法子,只能回屋边剔灯边等,她有时候也在想自己真的需要嫁给荀引鹤吗?他可能真的很好,可是自己对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感情还没有梳理清楚,况且荀家并不好相处,这桩
婚事肉眼可见得没那么好。
有时候也会在怀疑荀引鹤真的愿意娶她吗?抛下郡主贵女不要来娶她这个没有任何助益,还很有可能成为他人生最大污点的女郎,怎么看都是不值得的。
荀引鹤说回去处理此事,可能也不是要娶她,而是想让长辈与文帝息怒,毕竟纳妾是正经,养外室却是有损私德的。他说那些,大约也只是为了稳住她,不让她在这关节下闹起来,让他觉得难堪,没法收场。
江寄月就这样胡思乱想到了天明,她把蜡烛吹灭,天光还未大亮,阴暗倏然下沉,笼罩住她,她坐在那儿想着其实桥归桥,路归路,也挺好的。
等到大街上叫卖声起了的时候,江寄月已经踢踏回床上,用被子蒙住了头,她全然松了心,做好了回香积山的准备。
也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,侍刀隔着门叫她时天又暗了,江寄月迷迷糊糊起来,听到侍刀说荀引鹤想见她。
江寄月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:“他人呢?”
侍刀道:“相爷昨夜受了家法,半夜里伤口恶化,发起高热来,已经烧了一天了,好容易降下温,一天一夜也没正经吃过饭,就说想见姑娘。”
江寄月惊得瞌睡虫都跑了:“他受了家法?”
侍刀道:“姑娘快换了衣裳。”
江寄月点头,正要进屋,侍刀又道:“相爷请姑娘务必戴上那支小叶紫檀云松样的簪子。”
江寄月不明就里,但想到荀引鹤伤成那样实在过于凄惨,伤患的所有愿望理当被满足,于是重新挽发,簪上簪子,又顺着簪子的样式挑了套衣裙穿上。
来接她的是一乘小轿,侍刀还给了她一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