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对上景怡然的视线,微微笑了一下。
“抱歉,”她把酒放到桌上,“我不是有意要听到两位美女的对话的,但是忍不住想打扰一下,您说那位司原,是武藏会社的司原吗?”
江雨霁抬起头,听她问完才开口:“不好意思,我不认识您说的那位,可能是重名吧。”她笑得温柔,又极为真诚,倒显得武藏有些冒昧。
“原来如此,那是我冒昧了,不过,刚好自我介绍一下吧,我叫尤利奈,这里的调酒师,两位怎么称呼?”
她一举一动都自然随性,给人种舒服的感觉。
三个美人自然而然坐在了一张桌子上,景怡然心头那种不安感倒是消散了几分。酒吧的音乐绵长又暧昧,仿佛用音符构筑了一张软绵绵的网,让人沦陷其中。
江雨霁用手撑着头,似乎是有些醉了,武藏是个额外健谈的人,坐着谈谈感情、谈谈过往。
江雨霁摇摇晃晃起身:“洗手间在哪里?”
“我陪你去吧。”尤利奈起身,搀扶着江雨霁过去,景怡然也起来:“那我也去吧。”
两个人进了洗手间,女孩站在镜子面前,借着醉意拨给了郁笛:“喂,郁老师,我ppt改不完了怎么办啊?”
郁笛那边传来水声,似乎是在洗澡,他沉默了片刻,那边水停了下来:“你喝醉了?”
“我就是不会写嘛,就想借你帮帮我……”景怡然似乎是也醉了,颠三倒四的话都说不清,不听郁笛的话,自顾自说着。
郁笛那边传来“啧”一声:“你在哪里?”
景怡然报了个地址,又闭着眼假寐。
她能感受到那份令人不安的节奏越来越激烈,像是被灌住了肾上腺激素,一路狂飙。而在一个角落里,一团模糊的轮廓正抓紧了心口,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额头滚落。感受着越来越强烈的节奏,轮廓不断膨胀又收缩着。
他果然没有预料错……只要获得了生的力量……他便可以突破这轮廓的束缚……
但是……这团阴影感受着愈发剧烈的收缩,每一处肌肤都滚烫,仿佛是被撑到了极致,而那些源源不断的力量就像烈火灼烤着自己,让肌肤变得干涸、刺痛。肌肉被不可阻挡的力量向两边撕扯着,从骨骼上剥离,一丝一丝一缕一缕,猩红充斥着五感,连带视野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朦胧。
在朦胧里,有一瞬间的错觉产生,自己是贪吃的蛇,自己的猎物正以一种自己无法承受的速度膨胀着。为了避免涨破而死,这团朦胧混沌的轮廓从音响的角落里飞出,朝着生命源泉涌去。
只不过他刚一现身,就听闻“喵”一声,一个灰色毛衣的男人抱着一只黑猫站在阴影里,逃无可逃的轮廓被猫衔在口中,奄奄一息。
站着的人正是急匆匆赶过来的郁笛,乌尔兹克也被一并带过来。男人去扶住景怡然,发现她没什么事情之后松了一口气:“ppt没改完,你往里倒酒,是打算把电脑也烧了?”
景怡然晃了晃头,抓住郁笛的手腕:“感觉……那种感觉又来了……”
“你刚好,头脑活络,把prd写了啊。”郁笛左右看了看,洗手间门口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。男人打算把她拉开,景怡然却伸手,拉住了郁笛的手腕。
“想和您借一点力量。”她眨着眼,一脸真诚的模样。
“不好,”郁笛摇头,“刚抽完烟。”
“那也可以。”
郁笛向上翻了个白眼,叹了口气:“小姐啊,你把我当消耗品用啊……行——我去漱口。”
他进了门,漱完口又出来。前脚踏出门,后脚就被景怡然抓着在灯光昏暗的角落交换了一个吻。
漱口水是薄荷味道的,本应该让人提神醒脑,但是这个吻却加重了头脑的不清醒。景怡然踮起脚,揪着郁笛的衣领,吻得投入认真。
起先郁笛还要心疼心疼衣服:“我领子……小姐……快让你扯到能露俩脖颈了……”但随着吻的深入,他也不说话了,伸手抱住景怡然,任凭她抚摸着自己的腰肢。
直到尤利奈和江雨霁出来,郁笛推开了景怡然,绕开两个人,假装是去洗手间的客人。
他穿着oversize的灰毛衣,人像被包在羊绒里,像套了个柔软的躯壳。
柔软的躯壳,景怡然看着导师的背影,脑子慢慢转着,他的确像活在一个壳子里,易碎却长久,冰冷却柔软。
从洗手间出来后,江雨霁和尤利奈的意识似乎都清醒了很多。江雨霁看了一眼手机,突然“啊”了一声:“怡然,该回家了,你明天还要上班呢。”
景怡然抬起头,眉头蹙成八字,像个委屈的柴犬:“不想上班……”
坐在不远处喝热牛奶的郁笛抬起头,往景怡然方向瞥了一眼,摇了摇头——还早着呢。人离世了,记忆也会消散,但是神只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奔向另一个。
所以郁笛工作了九百年。每一天睁眼,都觉得这日子像苦海里泛舟——只有被浪打翻的时候,没有上岸的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