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月故作茫然,“奴婢不明白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,青小豆水不是特意准备的,是我们姑娘心火旺,为她准备的,另行盛出一盏来给了承乐大人,至于桂花糕的事当日就同承乐大人解释了,燕尾弓的事奴婢也同您说了,您还想听奴婢说什么呢?”看来是个犟骨头,不到棺材不落泪了,承安起身往后退了退,随手指了个嬷嬷。那嬷嬷立即会意,捋把袖子走到她跟前,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,扬手便是一巴掌正打在她左边面颊上。银月被打得发懵,疼痛与羞辱齐齐涌来,整张脸涨得通红,正要开口争辩,那嬷嬷已经换了只手,再次落在她右边面颊上,咬牙切齿道:“承安大人心善,不舍得对姑娘下狠手,姑娘还是擎早说实话,不然你这细皮嫩肉的,只怕是经受不住。”银月的眼泪因为疼痛不受控地落下来,嘴上依然咬死,“我说的句句属实,还要再说什么?”“姑娘可别犯傻。”那嬷嬷捏着她的脸相劝,牡丹红的唇衬得她愈发可怖,“主子的事,你一个丫头跟着掺和什么,不是白白受苦嘛,你们姑娘又不在府中,可没人护着你,不如交代了,免受皮肉之苦。”银月转头望向承安,声音发颤:“奴婢真不知道还要交代什么,劳大人明示。”这是打定主意不肯再说,承安皱了皱眉,不愿再看她,那嬷嬷心中明白,也没了顾忌,扶正了她的脸只管掌嘴,有承安在侧,愈发地卖力邀功。她们做了半辈子粗活,手上力气不小,狠狠几个巴掌下去,银月的嘴角已见点滴鲜血,唇也不知道是何时撕裂了,留下道道伤痕,她不肯就此松口,胡乱地将头磕在地上,“大人,奴婢说得真的都是实话,绝无半点虚假,您只管去查探。”她明白此事非同小可,一旦泄露半分,她甚至不敢想象,会给她们姑娘招致什么样的结果,王爷残酷无情,绝不会手下留情。承安抿唇不语,她敢不招认,不就是知晓他们无处查探吗,其实由谁去送的那把燕尾弓并不重要,总之此事她们主仆合心,离了谁都办不成。他摆了摆手叫那嬷嬷住手,意有所指道:“银月姑娘忠心,我在你这儿是问不出什么了,不过不打紧,假的绝对真不了。”话音落下,他抬步往外走,承乐早等在院门前,问他问没问出来,他轻骂一声蠢货,“你若是哪日被毒死了,去了地府也只管跟阎王说,是你自己害死了自己。”如此漏洞百出的圈套,竟能令他上当,他还敢一直隐瞒此事,果真是傻大胆。承乐泄了气,“何必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来,我可不知晓姜姑娘和皇上有旧交,且姜姑娘一贯好脾性,就算偶有差错,我也不会往她要害我上头想。”
他不是没怀疑过,可是后来并未因此出任何差错,倒让他放松了。承安轻哼了声,斜睨着他,“她未必想害你,只是单单利用你与皇上往来这一事,就足够你死无数遭了。”对于此事,裴瞬心中也早有思忖,听承安再说,已然有了定夺,她比他想象中更加胆大包天,只是不知她同皇帝来往,到底是为得什么?不管因为什么,都令他气涌如山,他想起他们在去屏山路上,他试探她与皇帝之间的关系,她还在他跟前故作姿态,不知他上了她的当,她会不会为此沾沾自喜。裴瞬连连冷笑,手中的公文被他狠狠捏作一团,片刻后又用力砸到火炉之中,火星四溅,霎时将其吞没,燃起更烈的火光,他怒不可遏,手指死死扣在扶手上,讥嘲道:“没承想本王竟养了只白眼儿狼。”一切都有迹可循,怪不得她近些日子屡屡惹他不快,搁在从前她绝不敢的,原是有了别的靠山,怪不得要进宫为皇帝祈福,是早有了计量吧,偏偏还要摆出逼不得已的模样,他成全了她,她与皇帝背地里或许还在嘲笑他吧。承安小心劝说:“王爷切莫动气,兴许事情并不像咱们想得那般,姜姑娘身边的侍女一口咬定,是她去送的燕尾弓,承乐中毒的事情也并非有意。”“本王不管她说什么。”裴瞬再也忍耐不得,满腔都被猜忌和及莫名的不安塞满,他咬了咬牙,“不必听太后的意思给皇帝颜面了,明日……不,今日就进宫,去把人给本王弄回来。”若此刻她在他跟前,他真想杀了她,那样表面上柔心弱骨、服帖顺从的人,竟敢同皇帝一起愚弄他,把他的信任、他的怜爱视若无物,皇帝又算什么东西,他扶持了他,若想就此再将他自皇位上拉下来,也算不得什么难事。那日没有照太后的意思前去拜见,算是彻底惹恼了人家,姜涟后来再去,被杨宜以“太后娘娘早已歇下”的理由推脱,推脱完还不算结束,又下命令叫她明日再来。她第二日再去,又有新的借口等着她,偏偏还不说暂且不必再来,日复一日地如此,是故意要为难她,今儿已经是第三日,照样不曾见到太后娘娘。姜涟被她弄得没了耐心,再也赔不起笑脸,又同杨宜客套过几句,悻悻离开了寿宁宫。外头的天儿阴沉晦暗,映的彩画宫墙都失去光彩,面面高墙耸立,得使劲儿仰起头才能望见宫外的天地,从前觉得在王府的日子无趣,真到了宫中才发现还有更无趣的地方,这儿的一切仿佛都没有生机,连底下宫女和太监走路都是悄无声息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