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她热点蒸饼吃吧。无事不要出来。”在姬无拂的记忆中造反应当是很少见的才对, 仿佛只有一个国家走到尽头的时候,才会发生这种事。后来,见得多了, 她才明白, 世上无时无刻都有人想要造反。大周国土广袤,万万臣民中, 总有受欺压、不满当下的人。想要推翻皇帝也很正常, 端看人有没有那个实力去做而已。只要来自朝廷的剥削尚且没有大于百姓造反的代价, 世道就会暂且维持稳定。受益的人多余受难的人, 或者受益的人比受难的人嗓门大得多,国家总会显出太平模样。在大部分的时候, 姬无拂还是希望百姓能越过越好的。百姓生活安定, 大周就会安稳, 她的母亲、姊妹、子姪以及姬无拂自己,如今的富贵生活来源于大周百姓的供养。土地是有数的,能养活的百姓也是有数的, 活在百姓之上的官吏贵族更是应该控制在一定的数目内。狼吃羊,是天理。但想要长长久久地吃下去,狼就必须克制自己的欲望, 以保证羊群的发展。一旦平衡被打破,不但狼要饿死, 狼王、狼、羊之间的秩序也会被破坏。干旱之后牧草缺失,福州的“狼”没有做好,羊群失去控制,狼王也会负有责任, 她没能管理好此地的狼群。福州的百姓造反,有福州上下官吏的过错, 也有中央朝廷的过错,皇帝、皇子也理当承担一份责任。所以,姬无拂此刻面上十分平静,她只是感到悲哀。流民吃食不足,自然也顾及不到营养,天黑后很多人是看不见的。因此流民会在黄昏之际进攻这支满载食物的车队,这日的黄昏是最后的机会,如果车队今夜不停地赶路,清晨之前就会进入闵县,闵县内有军队驻守,绝非流民能够轻易战胜的。孟长鹤迟疑道:“我们车中的粮食本就是要用来赈济灾民的,不如齐声大喝告诉流民暂时忍耐日,必有赈灾粮下达。”校尉脸色凝重至极:“已经太晚了,快被饥饿逼疯的人与野兽没有区别,它们听不进人的话。我们一路上没遇到任何商队,恐怕都已经在它们腹中了。沾了血腥,就没法回头了。我们不能不防。”杀一人是死,杀十人也是死,百人千人何异?食物不够吃的时候,人也会成为同类的果腹之物。官吏十余人先后从马车中走出来到秦王身侧,卫士们围绕秦王车驾向外扩散,车上的粮食在生命面前是不值一提的,姬无拂不会缺粮食,即使闵县中再饥馑,只要秦王驾到也会挤出足够的食物供给。而此刻在山林间围拢的流民,是为饥饿才行虎口夺食之事。缓慢靠近的流民数量众多,至少三倍于卫士。孟长鹤取下挂在腰间的玉扳指待在拇指上,随即拿起长弓。孟长鹤武道上不如姬无拂走得远,但骑射是君子六艺,只要是用心去学过的,她都能做的不错。官吏们向卫士们借来防身刀剑,也有如孟长鹤一般用弓箭的。校尉忍不住提醒:“诸位箭术如何?切莫伤到自家人啊。”皇帝当年给女儿分入亲事府的卫士是有些说道的,基本上都是从北境换下来的一批老兵,最少的也在北境驻守五年,算得上是大周的一批精锐。官吏都被卫士团团围在身后,寻常应当是不会被流民近身的,贸然引弓要是伤了自己人,可就难受了。校尉刚说完,就有人讪讪放下弓箭,选了更顺手的匕首。官吏中也有人向秦王说个不停,提了些让秦王带着人突围的话语,再有的就是表忠心,无论说些什么的,一概被秦王当做耳旁风。姬无拂垂下眼,专注地用棉帕擦拭刀锋。年幼时姬宴平赠她陌刀,至今未见血,如今宝刀见光,竟是在此等境遇。随着姬无拂身量长开,她捏着两面刃刀、重十五斤的陌刀,终于表现出掌控自如的姿态。刀锋在落日余晖照应下,隐隐约约透出人影。姬无拂抬手用力挥刀,刀光从身边诸人的发顶略过,刀柄尾坠地发出沉闷的响声。姬无拂提刀翻身上马,以目示意校尉。校尉高声道:“列阵!”卫士纷纷抽出兵戈,以待号令。人跑动会震动土地,人数足够多,就能给人以地动山摇之感。此时,四面八方涌动的流民就给姬无拂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,目光所到之处具是人,每一颗枯树、每一寸土地上,她都能感应到灼灼的视线。但等到流民走到眼前,出现在最前面的流民却是或老或小、最脆弱的人。上百个老弱,枯瘦的脸上写满了对刀剑的恐惧,争先恐后地跪在开裂的土地上,眼眶干燥落不下泪水,只能满目通红血丝地注视装备齐全的卫士,用嘶哑的嗓音哭求,博得同情和心软。姬无拂前日里已经同情过了,她为一茬一茬的流民留下食物,换来的只是更多的流民尾随、已经眼前成军的流民。孟长鹤转头看向秦王,嘴唇微微颤动:“秦王……”稍微读过史书的人,都该知道这是什么。流民一旦有了组织,有了追逐的目标,姬无拂就不能再同情,也不敢再同情了。晋朝在北方游荡的流民乞活军就是最好的例子,距今不过四五百年。孟长鹤虽然心软,手却把弓箭握得更紧了,她要说出口的话姬无拂不必猜也知道。下令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,即使是反叛的流民,也会是史书上一大败笔。声名——对于皇子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。但是,姬无拂毕竟是皇子,她不会因为名声而失去官位、爵位,而孟长鹤才是那个修成文与武、货与帝王家的人。姬无拂打断了孟长鹤话:“不必多说,令全军传颂,凡是靠近三丈内者,杀无赦!”卫士由内及外复唱,先是参差不齐,